睡不醒鹤鹤鹤鹤x

酒茨only,感谢喜欢我的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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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酒茨】虹

*现pa,HE,一发完

*微狗血预警


1

今年的初雪也如期而至,絮絮簌簌下了一夜。

雪积下来,整个校园都是白茫茫一片。突如其来的降温使得人愈发惫懒起来,酒吞强顶着困倦翻身下床,撩开窗帘一角,森森寒气透过玻璃扑面而来,激得人霎时便清醒过来。

宿舍另外三只懒虫赖在床上岿然不动,酒吞于是在一众舍友从善如流的吞哥帮忙答到的呼声里出了门。

寒风好似裹了冰砾,刀子般往脸上招呼。

积雪被来往的人踩实,冰棱一般结在地上,走起来有些打滑。路过七号楼宿舍楼的时候,酒吞习惯性地往门口望去,果然是空空荡荡。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茨木已经搬出去十来天了,也还是会不抱期待地多望上那么几眼。

想见他,尤其细雪纷飞的此时此刻,想看到那个白绒绒的家伙的心情格外强烈。


好在是大课,翘课人多了点也不会显得过分稀疏。抢占了不错位置的荒川招呼着酒吞过去。酒吞才刚落座,大岳丸就转头过来调侃他,“你最近可真是转性,一节早课都没落下。”

夜叉也插进来凑热闹,朝着酒吞挤眉弄眼,“是啊吞哥,以往这个点你该在食堂陪你小男友吃早餐。”

酒吞正摆弄着电脑,闻言脸色僵了一瞬,微微蹙眉,“他最近回家住。”

“卧槽……你们不会真的因为那群说闲话的就……分了吧?”夜叉话说到一半,自知不小心戳人痛处,愤慨之余,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,惋惜之意溢于言表。

“没有。”——没有真分手,却有假分手,明面看来已然分手,实际状况甚至还不如分手——如果他们之间只是分个手追回来那么简单就好了。

酒吞心烦,堪称粗暴地敲击着键盘,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戴上了一边耳机,并不愿多做解释。荒川平时跟酒吞关系更近些,伸手推了推前面两个不嫌事大还想追问的家伙,“行了行了,听课吧。”


酒吞大三,读金融,茨木比他小一届,学传媒。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,却因为都进了校学生会而结缘。

也是因为酒吞这学期要竞选校学生会会长,有人匿名跟学校举报他是同性恋,连带着搅得校园论坛也腥风血雨,一时间他们都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这场闹剧最终以酒吞退出学生会,他们在家长施压下分手而勉强落下帷幕。

他本不想妥协,可他家里威胁如果他们不分手,就让茨木退学。

他知道他们做得出来,软肋被精准拿捏,只得先假意周旋。

信誓旦旦说处理好家里就来找他的家伙没能赴约,酒吞还没来得及提分手,就发现茨木手机关机,而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都已经被茨木拉黑。

茨木仓促从宿舍搬回家住让酒吞确信茨木遭遇了比自己更大的压力。

茨木母亲做事实在是干净利落斩草除根。她本就是他们大学的老师,跟学生打了半辈子的交道,不可谓不了解他们的小心思。同时她又是个单亲妈妈,十几年都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茨木身上,对茨木的性格了若指掌——茨木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家伙,酒吞清楚,他母亲更清楚。

联系不上茨木使得酒吞焦灼,却又不敢轻举妄动。

他很少这样无措。


直到昨晚,茨木运营的公众号推文里,文末道了一句晚安。

酒吞才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,也小心翼翼地留言道了晚安。

酒吞不在状态,时不时地翻看手机又失望地放下,执着得近乎病态。荒川于是用胳膊肘捅了捅酒吞,低声问道,“还是联系不上么?”

酒吞颇为苦涩地应一声,不耐地又盯了一眼时间,“希望待会能看他一眼。”

下节课茨木在这个教室上课,酒吞就是为此而来。


好容易捱到下课。酒吞拒绝了友人的同行邀请,在狐朋狗友们惊讶的目光里去跟老师请教问题。

他心猿意马,余光不断瞟向门口,终于等到那抹他心心念念的白色身影。

“谢谢老师,都懂了。”他迫不及待地结束提问,朝自己座位走去。

他的身影为他而停顿,那双鎏金的眼只亮了一瞬便转为黯淡。惊喜,苦涩,思念,挣扎,细微变化都被酒吞尽收眼底。

似乎有打量的目光,似乎有低声的议论,他们都浑不在意。

他们只想在对方的眼里确认自己的身影。

他一拖再拖,终于等到他姗姗来迟,仅仅为这一周仅有一次的,光明正大的“偶遇”。


2

茨木昨晚翻公众号留言到快三点,终于捞到了那条酒吞留给他的评论,他不敢放出评论,于是也无从回复。但,只是最简单的晚安两个字,也足够让他如获至宝般抱着手机欢喜到天明。

结果便是起得晚了些,将将才赶上早课,差点就错过了酒吞的苦心等待。

见到酒吞的那一眼茨木有多心如擂鼓,回到家看到自己的母亲茨木就有多如坠冰窟。

他们曾经无话不谈,他们现在无话可说。

沉默地吃过饭,茨木就把自己锁进卧室,不愿跟自己母亲有任何交流。

他母亲并不当面翻他的手机,因为他的社交账号全都早就在平板上同步登陆,他母亲只要握着那块小小的板子,就对他的一切尽在掌握。

她现在只是极偶尔的,会突击检查他的手机。

这是以酒吞的前途相要挟的结果。

不愧是把他视为命里唯一的精明母亲,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辖制他。

茨木此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生活在如此逼仄的环境里。

打从他记事起就没有父亲,母亲给了他双倍还要多的爱。大部分时候,他并不觉得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自己和别人有任何不同。

他甚至是被人羡慕着的,他的母亲比别人的更加和蔼可亲,更加善解人意,他们像朋友一样平等交流,无话不谈。

直到有人开始频繁问起他的父亲,直到有人开始嘲笑他谩骂他欺凌他,在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前,茨木挥起了拳头。

那是茨木的第一个秘密。

没有什么比用拳头自卫来得更有效。他学会了怎么揍人更疼更狠,也学会了遮掩自己身上打架留下的伤不让母亲发现。

但她一定是发现了的,她比任何人都要关注他,了解他。

那段时间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带了心疼的欲言又止,但她什么都没说。

茨木受到了老师更多的关照,他本就成绩不错,受到表扬比之前更多。母亲给他买了更多的玩具更多的游戏,时常在家里办聚会,热情邀请他的同学都来参加,于是风向渐渐变了——茨木是一个优秀又幸福的孩子,他们都要和茨木做朋友。

他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爱意中茁壮成长,学会尊重,学会包容,学会体谅。

他深知发光的人才会让别人想要靠近,所以他比谁都要强。他深知被偏见伤害的滋味,所以他希望各种各样的人都能被平等对待。

所以他学了传媒,想发出声音,想撼动偏见,想改变身边的人想改变世界。

所以他一进大学校门就毫不犹豫申请了宣传部。

所以他遇到了酒吞。


他遇到了他的太阳。


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母亲一定会理解自己。

他以朋友的身份带酒吞回过家,他的母亲喜笑颜开,她和酒吞相处愉快,还让酒吞以后多多关照他。

他带酒吞参观自己的房间,他们窝在地毯上打游戏,酒吞大刺刺地把他圈到怀里,大言不惭地笑说什么让男朋友来给你表演一下。

他那时只感受得到酒吞的心跳和呼吸,哪里还能关注到其他。就在这张床上,酒吞曾细细吻过他,抱着他安睡到天明。

但现在,只有酒吞送给他的葫芦抱枕孤零零地陪着他,他只能紧紧抱着这毫无生气的物件,想象着被那人环抱时的感觉。

明明好不容易看到那人一眼,他却更加想念他了。

他到现在也依旧觉得心痛,那个从小就教导他要尊重各种人的母亲,那个在他们学生会办彩虹日活动时大力支持的母亲,那个对酒吞的欣赏喜爱溢于言表的母亲,在发现他是同性恋时,也与那些蒙昧的父母一致无二。

她说同性恋是禁忌,在这个国家不被容许,在这个世界也不被接受。

她说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有病,不想他在学校、工作上受到歧视排挤。

她说儿子你很优秀,但你终究只是普通人,所以不要以身挑战世俗。

她可以接受任何人是同性恋,可以去尊重任何人,却唯独不能是他。

她告诉他学校不会任命一个“有污点”的学生会会长,她告诉他酒吞家的权势他们得罪不起,她让他体谅她辛苦将他养大的不容易。

她说如果他们继续在一起,他们的学业、工作、人生,都会通通毁掉。

她说如果一定要毁掉,她会先毁了那个把她儿子拽进深渊的人。

妥协是因为沟通无意义。

在那一刻,茨木突然意识到,朝夕相处的家人,原来从未心意相通过。


3

校学生会选举尘埃落定,玉藻前当选新任会长,茨木接任宣传部部长。论坛上阴谋论传得腥风血雨,都说酒吞退选便宜了玉藻前,更有甚者说之前酒吞同性恋的消息就是玉藻前故意放出来的,还有说什么茨木为了部长的位置跟酒吞闹翻分手的。

然而,据说王不见王的两个当事人此时正一派和气地坐在一起喝咖啡。

玉藻前看着论坛上那些编造得有板有眼的八卦,直觉可笑,“那个举报你的垃圾,我找人收拾了。”

酒吞跟玉藻前家里十几年交情,故而在他面前他毫不客气,忙着捯饬新买的手机,对此不甚关心,眼皮也不抬地答,“看来这匿名,做得不怎么好。”

玉藻前哼了声,“跟你结了梁子又参加竞选的也就企划部那个,匿名不过自欺欺人。”

酒吞冷笑,“本大爷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结过梁子?”

“你们那个彩虹日活动,他们部门不是反对的最厉害嘛。”玉藻前继续划拉着屏幕逛论坛,“嚯,还有人说你们当时办那个活动就是夹私货。”

“放屁。”

“是是是,你们那会还没在一起。”玉藻前一边安抚酒吞,一边不嫌事大地披着马甲在论坛回复,“我说你,就这么退了学生会,把宣传部丢给茨木,真的好么。”

“被举报的是我又不是他,本大爷走了就行了吧。”

“我听说他们公众号后台,每天有很多条辱骂茨木的留言和私信。”

酒吞闻言停下手,顿了顿,道,“他想推平权,必然要面对这个。虽然跟我的事加剧了骂声,但宣传部是最适合他锻炼自己的地方。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该是他一步步带着茨木让他当上学生会会长的。

但要说完全不心疼茨木,也是假的,酒吞于是又自我安慰般地补了句,“他没那么脆弱。”

而且,早在之前办彩虹日活动的时候,他们就经历过一次比这激烈得多的内外攻讦。

他记得宣传部招人面试的时候,茨木聊起他的志向,想要撼动偏见,想要少数群体被平等对待,那份认真劲儿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,和那些只会说空话的家伙不一样。

于是他不顾其他面试官的暗示,不顾茨木可能为学生会带来麻烦的风险,当即拍板把人招进了宣传部。

他想看茨木做到,他也相信茨木能做到。

他不遗余力地支持着茨木,在茨木犹豫的时候,让茨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。

他们学校第一次办这么敏感的活动,在此之前,连两性生理健康讲座的海报都被学生会撕过。他带着茨木去找那些反对的老师,反对的会长部长们一个一个谈,冷淡如荒都被茨木的热忱打动松了口,个别固执己见的酒吞只好用别的方式摆平。

活动最终在争议中举办,结果总归算好。

了解之后,洪水猛兽也不过是被妖魔化的人之常情。

有人站出来分享自己的经历,有人愿意耐下心来理解体谅,有人给予了鼓励和支持。相较之下,那些刺耳的声音,显得微不足道。

茨木感动得厉害,拽着他说挚友你真厉害,他心说厉害的明明就不是他。

茨木总把他当做太阳一样高高捧着,却不知道在他眼里茨木有多熠熠生辉。

玉藻前放任酒吞思绪翻飞,绵长的沉默之后,才开口道,“我还以为你会找个女朋友放点烟雾弹。”

“当不了一辈子的挡箭牌。”何况,他也不想毁人名声,更不想让茨木多想。

“你们不考虑出国吗?”

“他跟他妈妈感情好。”酒吞轻叹口气,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试试。”

他比谁都清楚,茨木是在温馨美满的家庭环境里滋润长大的,所以茨木才会那么想要带他回自己家。酒吞当然也喜欢这样,去他家,看他生活过的地方,指尖划过他的书架,仿佛就能触碰到他的过去,鲜活的,真实的。

他还记得茨木跟他解释那一排排游戏卡带时,说自己母亲怕他交不到朋友,就拼命给他买游戏让他约朋友到家里玩时的微妙语气,有点点抱怨,更多的是被爱包裹的安心感。

他也察觉到了茨木的落寞,他知道茨木一直都挺独的,身边没什么知心朋友。他想以后茨木都有他陪着,不会再让茨木觉得孤单。

他要是出国了,把茨木一个人丢在国内,他自己得多难熬。

而且……没有家人的祝福,茨木的幸福显然是不完满的。

“试试也好。”玉藻前蹙眉,又不放心地叮嘱道,“不过你家那边,你还是小心些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手机打算怎么给他?”

“这就得你帮我个忙了。”酒吞轻笑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
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他坚信,茨木也坚信。

这条路有多难他们不止一次讨论过,茨木还笑着说晚生个几十年这些问题恐怕都不再构成问题。

可中间的那几十年他们无从逾越,是他们这一代所必须面对的困境。

那就由他们亲手去改变。

茨木跟他说过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,那时他眼里有星。


4

收到学生会部长聚会的通知时,茨木一颗心砰砰乱跳,直觉酒吞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来见自己。

他太想见到酒吞了,想要抱抱他感受一下他的肌肉与体温,想要亲亲他让两个人的呼吸交缠。

每天一句干巴巴的晚安,偶尔在校园里的擦肩而过只是让他的思念之火愈烧愈旺,灼得他像是得了渴肤症一般抓心挠肝。

茨木几近忐忑地将聚会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母亲,明知道她没有阻拦的理由,也还是心虚地捏了把汗。

母亲盯着茨木紧绷的嘴角,许久,轻叹口气,挤出个堪称和蔼的微笑来,他们的脸上都已许久不见笑容了,“去吧……好好放松一下,跟大家增进增进关系。”她想了想,又在茨木出门时叮嘱道,“晚上别喝太多酒……学生会里要是有人说你闲话,你别放在心上,别跟他们起冲突。”

从前不会觉得有问题的关心,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得微妙得厉害。

出门的瞬间,茨木只觉得如释重负。


参加聚会的大部分部长都算熟人,酒吞先前有意锻炼茨木,宣传部跟各部门的接洽全都丢给茨木来做,也很乐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。

茨木明白酒吞对自己的期待,所以不论出事后心里多么憋闷,也还是强撑着留在了学生会。酒吞被逼走了,他得留下来,继续做他们没做完的事,达到酒吞对他的期待。

学生会部长们的聚会比不得部门内的聚会亲近有趣,或许得益于玉藻前之前的敲打,一顿饭吃得很是和气,互相说些恭维的话,再聊些鸡毛蒜皮的事儿,时间差不多了,便转战了KTV。

茨木心里牵挂酒吞,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,进了KTV包厢就对着手机发呆,想待会见了酒吞他该抓紧时间说些什么。他没办法不去想酒吞。聚会,KTV,与他和酒吞互通心意的那个晚上何其相似。

办彩虹日活动之后,茨木便觉得酒吞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。

他随意搭在肩膀上的手,他靠过来时扫过皮肤的呼吸,都能让自己心跳加速。

男生厮混在一起没什么奇怪。

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不知谁先,抑或是同时,看对方的眼神里就裹挟了火焰。

那火焰太过危险,蠢蠢欲动妄图燎原。

正好部门在KTV庆功,部里妹子瞅瞅茨木又瞅瞅酒吞,大着胆子开起了酒吞的玩笑,问部长到底是不是直男。

茨木也提着一颗心,莫名害怕酒吞的回答。还好酒吞笑着敷衍,说他们彩虹日活动都白办了。

但他没轻松哪怕一瞬,他只觉得憋闷,有些东西他总想着要弄清楚,不能一直拖下去。

送走了部员们,只剩他们两个人在街上闲逛散酒,他俩都有点喝多,走路摇摇晃晃,身体总在不经意间相触,擦起星点火花,夏虫在耳畔鼓噪,搅得他心旌摇曳。

茨木故意重新提起先前被酒吞刻意略过的问题试探,“挚友会喜欢男生吗?”

酒吞闻言停下转头盯着他,紫眸里哪有半分醉意,“那你呢?”

“我……”

他什么都说不出口,也什么都不必说,一切都是那么明了。

酒吞凑近,他无处可逃。

他们之间天造地设般合拍。

他总后悔没有早些表明心迹,浪费了许多时间。

谁撕心裂肺地唱着情歌,走调却又该死地煽情。

他等的人久久不来,这让他满心焦灼。

玉藻前本以为茨木会来问自己酒吞的事,却没想到茨木谨慎到闭口不提,心下无奈,挪到茨木面前,掏出手机按下包厢号在茨木眼前晃了晃。

茨木只想立刻冲出去,理智残存却还记得推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。

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酒吞在的包厢狂奔,临近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心里又免不得咯噔一下。

推门的瞬间便被用力拽了进去压在门上,熟悉的身体覆下来,带着那人独有的气息,激烈跳动的心终于趋向安宁。

他们在黑暗里摸索着亲吻。

酒吞不敢用力,怕茨木回家被看出端倪,只敢抱着日思夜想的家伙轻轻触碰他的嘴唇,他深深地吸着茨木的味道,茨木身上浓重的酒味让酒吞蹙眉,不由轻声抱怨道:“怎么喝这么多。”

“想你。”茨木不满酒吞稍稍拉开的距离,热切地贴上去,又与他双唇相接。风雪里孤独的流放者遇到了他的太阳,即便会被那热度焚烧殆尽也不会撒手。

于是他回应他,将他环抱得更紧,用他所渴求的方式安抚他。

“瘦了。”就像是确认领地一般,酒吞的唇落在茨木脸上,指腹一点一点地勾勒描摹,他知道他受了苦,他很心疼,“受委屈了。”

“酒吞……你咬我一口。”如此浅尝辄止的接触茨木实在无法满足,他恨不得两个人的身体能嵌在一起,再不分离。

但他们不能。

所以他希望他能在他身上留下经久不散的印记,好让他捱过那些没有他的日夜。

酒吞不应,只在茨木嘴上轻啄了一口,按着茨木想要拉扯自己衣领的手紧紧攥住,“天冷,当心着凉。”

“你咬我……”他不给他留点念想,他可能真的会坚持不下去。

“我会想办法多见你,”酒吞拉下茨木的手,与他十指相扣,从耳畔,到脖颈,以吻扫过他每一寸肌肤,“别担心。”

“求你咬我……”茨木入魔般的,仍在哀求酒吞满足自己,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微哽。酒吞知道他的心结,无奈叹一口气,仔细解了他的衣领,虔诚地在茨木心房处轻咬了一口。

茨木借酒耍赖,按住酒吞的头不让他抽离,“不够,不够重。”

按茨木的意思,只怕是不咬出血不罢休。酒吞哪里舍得,双唇微微用力,在茨木胸前吸出一枚深色吻痕,指腹摩挲着爱印,酒吞开口,喉间一阵苦涩,“我一定在它消散前给你补上,信我好吗?”

“好……”茨木终于心满意足松开了手,这次该换他确认领地了。

他们不过温存几分钟,就又不得不分离,事先乱七八糟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,酒吞掏出手机塞到茨木手上,语气轻松道,“找机会联系我。”

是他现在手机的同款,茨木了然地点点头,握着手机满足地贴了贴心口,他给了他更多念想,他觉得他又能撑下去了。

再怎么不舍,茨木也不得不开口艰难道别:“我先……回去了。”他的声音比荒漠还要干涩,每一个字都宛若刀割。

酒吞仍是不舍,又把茨木抱回怀里,在他颈间蹭了又蹭,闷声道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
黑暗重见光明的刹那,希望却瞬间化作了绝望。

手机落地碎裂的声音过于刺耳,砸碎了他们最后仅存的幻想。


5

酒吞此前从未想到过他们会是这样的一败涂地。

他没想到他以为可以用时间去感化的人会对他们以死相逼。

他没想到一个母亲为了拆散他们可以舍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和体面。

他的剖白都是狡辩,他的真情都是罪过。

他的话她全然听不进去。

她要茨木跟她回家,她要茨木跟他断绝来往。

茨木又哪里肯。

分毫不让的茨木,据理力争的茨木,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放弃他的茨木,在看到自己母亲真的割开手腕血流飞溅时,红了眼,却还死死地咬着自己嘴唇不愿妥协。

无论失去哪一边,都会让他生不如死。

明知道是要挟,却不敢赌那个万一,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,他不想茨木一辈子都活在愧疚悔恨里,他知道茨木有多重视亲情。

他们赌不起。

他只能如他们所愿,许诺立刻出国远离茨木。

茨木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,他没想到他的挚友会这么轻易地就“背叛”了他,替他做了选择。

那明明就是威胁,她可以威胁,他也可以。

他不觉得他会输。

救护车呼啸而去,酒吞脑海里满满都是茨木破碎的神情。

第一次,他跟他许诺了,却没能做到。

也是第一次,他违背了他的意愿。

在他痛苦的时候,需要他的时候,他却不能帮他分担分毫。

有幸观赏了后半场戏的玉藻前宽慰地拍了拍酒吞的肩,“这急救倒是及时。”

酒吞冷哼一声,“是我低估了那老头。”

“他太了解你了,知道你根本不会放弃。”玉藻前轻叹,话锋一转又道,“你现在离茨木远点也好,省得你家继续折腾他。”

看过了太多前车之鉴,他们不能重蹈覆辙。


学校、行李、航班……酒吞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,酒吞出国的那天,茨木的母亲都还没有出院。

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里,酒吞盯着嘈嘈切切的人来人往,找寻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。

他惯是在贵宾室里候机的,对于这样吵嚷的环境感到格格不入。身边的交谈声过分聒噪了,不时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哭闹,吵得他心烦意乱,吵得他脑仁发疼。

甜蜜的恋人们结伴同行,而他对影成双。

他在等一个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不抱希望地,望眼欲穿。

理智在讲,茨木不出现,才是应该的、正确的选择;心里却想着,万一的万一,那个人会赶过来,他们能再看上对方一眼——即便他不确定茨木是否还在怪他的妥协。

广播里的登机提醒一遍又一遍催促他离开,离开这个有着茨木的地方。

他一步一回头,终究没得回头。

起飞,失重,升空。

酒吞盯着那越来越远的城市直到脱离视线才疲惫地阖了阖眼。

从此他们在地球的两边,十四个小时时差。

昼夜颠倒的两个世界。


茨木联系上酒吞是在一切“重回正轨”之后。

他母亲仍旧盯他很紧,面上对他关怀备至,总是笑得春风化雪;行动上却对他和酒吞可能的联系严防死守——他仍旧被迫住在家里,仍旧被窥探着隐私,仍旧活在他母亲的监视之下。

亲情蒙上了阴影,裂痕再无法弥合。

从此只剩相互猜忌,阳奉阴违。

酒吞对茨木的处境早有预判,玉藻前自然是帮着他们的。学生会是茨木母亲力所不能及的地方,是茨木如今的一方净土。

在这里他终于可以用备用手机安心地同酒吞打上一通电话,他想问问他的挚友怎么能轻易跟他毁约,他也想跟他的挚友道歉,他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他。

但听到酒吞声音的那刻,这些日子心里积压的愤懑与愧疚尽皆烟消云散了,只余下酸楚的思念——酒吞的声音也是疲惫而苦闷的。

他的挚友同他哑声道歉,尽管茨木并不觉得那是对方的错。

他不说原谅也不说道歉转而说想念,于是他们和解,语调欢快起来,仿佛他们所面对的只是小别一场。

那些人想用时间和距离让他们溃败。

绝不会被这样拆散是他们笃定的信念。


6

新年酒吞意料之中地没能回国。

茨木在家不好跟他联系,逼仄窒息的环境让他度日如年,一直到同学妖狐拉他出门新年参拜,才终于觉得解脱了些。

这声新年快乐道得仓促——严格说来酒吞那边都还没有跨年——他接到电话心情颇好,死乞白赖地问茨木新年愿望里是否有他,非要那脸皮薄的恋人亲口承认了才觉得满意。

茨木知道酒吞那边还在忙,也不好打扰他太久。

打过电话的茨木似乎也没有很开心,妖狐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,调侃道:“我说你啊,跟吞哥谈恋爱,平时吃醋不也得是别人的两倍?”

“以挚友的魅力自然是男女通吃,有什么好吃醋的?”

“那你就不担心他变心?”妖狐挤眉弄眼地,专挑茨木的肺管子戳。

“那我问你,只要是个女的你就喜欢吗?”茨木不动声色,又把问题推了回去。他其实知道妖狐想问什么,酒吞在他之前传过的都是异性绯闻,在别人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双性恋了——双性恋总是不受待见的——看起来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他都有可能会喜欢。

妖狐果然立刻反驳道:“怎么可能。”他选对象最是看脸的。

茨木便笑,“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。”

你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性别就喜欢他,你喜欢的,是那个人本身。

而一个人会不会变心,与他的性取向无关,也只取决于那个人。

他相信酒吞,正如酒吞相信他。

“事实上,我是同性恋,也是因为我喜欢酒吞,除他之外我对别人不感兴趣……硬要说的话,说我是酒性恋更合适吧。”

同性也好,异性也好,或者别的什么也好,他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都能自由地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的世界。

仅仅用性别就想对一份感情分门别类打上标签,也未免太简单粗暴了些。

“啊,我还以为是酒吞冷落你了你不开心,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啊。”

“挚友只是忙而已。”有时差到底是不方便的——太晚,他挚友就要睡觉了;太早,他挚友又时常在忙——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,两个人的时间并不总能那么合拍。

能通上电话的时候并不多,更多的时候是有一句每一句地回着消息。

茨木隐约知道酒吞的忙碌和他自己的忙碌,理由是一样的。尽管谁都没提起过,但他们都在做着与原生家庭切割的准备,心照不宣。

对于酒吞而言这或许要更困难一些,茨木想。

酒吞知道他全部的生活,他却没那么了解酒吞的——无论是他的家庭,还是他的现状。

酒吞并非不愿意跟他讲自己的事,或许,正是因为酒吞对他毫无保留……所以,偶尔,偶尔,他的挚友也会提一些他不那么明白的事。

他所提到的公司,他所提到的项目,对茨木而言,都是陌生的。

不了解,不清楚,不明白,也就…无从开口,亦帮不上他。

距离感便骤然横亘在他们之间,让茨低落。

时间距离绝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,但有时也教人难过。


7

酒吞竞选事件之后,茨木想办第二届彩虹日活动变得艰难许多。

学校虽然没在明面上反对,暗地里却对他施压不少,用什么他的前途啊发展啊威胁想让他知难而退。

他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:“那之后校领导们现在对这事儿敏感得厉害,你不要去往枪口上撞……”她眼里的他似乎还是个小孩,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。

酒吞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词,她没什么底气在茨木面前提起那个名字,怕触了他的逆鳞,转而用前途对他循循善诱,“妈妈希望你能做好宣传部的本职工作,这样下学期竞选学生会会长也能稳当一些,你要是一意孤行,恐怕你保研也会受影响……”

保研,他们学校本就是国内的TOP,让他在本校保研是他母亲现在最希望他走的路。尽管当初茨木刚上大学时,他的母亲还雄心壮志地要送他出国深造,要给他更好的未来。

茨木对此不置可否,他的母亲其实也很忐忑——她知道自己理亏,若不是因为她的私心,茨木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,但在她看来,她仍旧是为茨木的前途着想的——让茨木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迹上就是对他前途的最大保证。

这样最安全,最适合他们这样的普通人。

但她已经不确定茨木是否会听她的话了。

她对茨木的影响力大不如前,茨木变得冷漠寡言,又浑身带刺,言行举止里都写着与她的生分和疏离。

她发现茨木抽烟,劝过之后发现茨木反而抽得愈发厉害,她便明白茨木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起她来了。

她不可能事事都以死相逼,狼来了的故事他们都再清楚不过。

她不敢再管茨木那么多,怕真的把她那个倔强起来一根筋的孩子逼走。


茨木反复在自己母亲的底线试探,争取到了不少自由。

管束少了之后,他有时会在卧室里跟酒吞连麦,尽管他不敢说话,只能打字回复,但能听到挚友的声音,哪怕只是呼吸声,或是忙起来时有节奏地敲击键盘的声音,都让他感到十分满足。

若是两个人都有空,他们还能奢侈地一起连麦看个电影,或是组一局游戏,或者别的什么——他的挚友最是喜欢压低了嗓音撩拨他的。

如此一来,分隔两地的日子倒也不算太苦闷难捱。

只是两个人熬起夜来,都越来越没节制,他们常常是舍不得道晚安分别的,腻腻歪歪就到了半夜,有时候熬到开着麦睡着,第二天便得顶着对黑眼圈去干活。

茨木打了个哈欠,一边改活动策划方案,一边等他的挚友起床。

去年这个时候,还是他的挚友拉着他,两个人一起做这件事的。

“我梦见你了。”他的挚友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沙哑的,嗓音里带着晨间特有的慵懒欲色。

茨木呼吸一滞,本能张口想要回应他的挚友,又后知后觉地自嘲笑笑,敲击键盘:[我也想待会梦见挚友。]

他听见酒吞在笑,低沉性感,他能想象出他挚友勾着嘴角注视着他的模样,酒吞问:“方案改得怎么样了?”

[差不多了,有去年的经验,今年得心应手。]茨木也不自觉地带着笑跟他的挚友“汇报”,仿佛他还是他的部长那样,他们仍旧并肩作战着。

[对了,今天部里小朋友说很羡慕我…]

“嗯?”

[羡慕挚友也正好喜欢我。]

酒吞似乎被噎了一下,顿了几秒才出声:“这是给人做情感导师了?”

情感导师吗……茨木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,不由摇起头来。

她说自己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。

她说自己喜欢的女孩子,是个正常人,是要过正常生活结婚生子的。

她说自己害怕跟那个人再也做不了朋友,害怕自己从此都会被扣上不正常的帽子。

她说以闺蜜的身份守护着她就很好,她不想冒险。

[也不算吧…]因为她早已经给她的爱情判了死刑。

茨木所能做的,只是告诉她,她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,他们可以自由地去爱他们想爱的任何人。

“嗯…”酒吞沉吟片刻,下结论道:“那就是提前收获了办彩虹日活动的意义。”

[挚友果然什么都知道。]因为有意义,所以他会坚持,不论代价。

他听见酒吞轻叹一声,“我还知道你打算放弃什么。”

[当不了学生会长,怕是要辜负挚友对我的期望。]

“我对你的期望从来都是你能做你想做的事。”酒吞想了想,又认真补上一句:

“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。”


8

直到过年时候酒吞才回国。

除夕夜见面是不敢想的奢望。

茨木心里惦记他的挚友,对电视上的晚会兴趣寥寥,与自己母亲也是相对无言,正好外面放起了烟花,便说自己去阳台抽根烟。

他靠抽烟纾解压力与思念。执意办了活动之后,意料之中地失去了很多机会,也意料之中地让他母亲不得不妥协让他出国。在一心一意准备出国的这半年里,压力尤其大,除了申请学校,还要靠各种途径赚钱,他不想成为他挚友的累赘。

烟草和呼吸的雾气朦胧了双眼,夜空中炸裂的烟花掩映在纷纷扬扬的细雪里,影影绰绰的,像是迷离的梦境。

茨木才刚刚吸了一口,视线向下,便看到一抹熟悉到刻入骨血的红色,突然就心虚地将夹着烟的手藏在身后。

虽然连脸都看不到,但他确定那就是他的挚友。

酒吞也是惦记着想见茨木,刚赶到他家楼下,正掏手机打算发消息看看能不能叫茨木出来,便看到了他的身影。

他逆着光,距离又远,只能看得到个约莫的轮廓。他瘦了些,那薄薄的身板仿佛风能给他拦腰掀折了。这傻家伙从暖气房出来也没披一件外套,还背着他抽烟,酒吞气得咬牙,拨电话给茨木,看着茨木又是一阵手忙脚乱,烟头还差点烧到到自己,搞得他又很是心疼。

“手烫到了吗?”

茨木本以为会收获挚友的责骂,结果却是一句关心,握了握在冷风里有些僵的手,答道:“没、没有。”

他听见那边轻叹一口气,又抱怨起他这么冷的天不穿外套。

他的挚友以往可没有这么龟毛,茨木腹诽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酒吞,试图想象雪花落在那人发间眉梢的模样,但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清,黑暗里只能勉强辨出酒吞的身形。

想在大雪纷飞里同他接吻。

即便指尖和脸颊都冻得通红,即便呼吸都仿佛会结冰。

即便唇是冰冷的,稍微张开缝隙就会灌入冷风。

但那个人一定是温暖的,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可以燃起源源不绝的,可以烧尽一切的火。

“挚友怎么突然跑过来了。”

“想看你一眼。”他不知道,每一次连麦时他听到他睡梦里喊自己名字时,有多想见他。

“不是说今晚没空见面吗?”

“如果我说是撇下了相亲对象赶来见你的,你会不高兴吗?”酒吞这话说得含糊,夹杂的情绪也意味不明。

“会…有一点。”茨木老实回答,然后听见那边轻声笑了。

“其实过来除了见你,还有一个请求。”

茨木闻言突然开始紧张,他的挚友总是会让他紧张。

酒吞清了清嗓子,郑重地喊茨木。

有时候,不得不承认,很多事情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皆大欢喜,他说:

“为我抛弃这个国家…抛弃你的家人吧。”


9

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私奔。

每一步他们都走得小心谨慎。

茨木大学毕业去了和酒吞不同的国家念书。

十四个小时的时差终于变成了八个小时。

这是靠近的第一步。

出国后的第一次见面是一起去北国旅游,他直接坐火车抵达;酒吞则是先飞到邻国,然后再开车与他会合——他的挚友在这件事上格外小心,茨木知道他正与自己的家里角力。

见面的第一件事是亲吻,在雪原里唇舌相接,掠取彼此的热度,是他们渴慕已久的事。

然后当然是纵欲,他的挚友整整三天没有放他下床,要把这近三年的思念都身体力行地悉数传达给他。

第一次旅行就这样在床上泡汤,之后的几次也没能吸取教训。

好在他们走走逛逛,还是决定了想要定居的城市——那里有着漫长的冬季,这样他们就有足够多的时间一起看雪,一起因为寒冷窝在被子里。

等到茨木终于毕业的时候,他们默契地跟家里断了联系。

他们终于只剩下彼此。


Fin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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催更感谢qwq差点写不完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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